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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人物”叙事的传承与创新——评王明宪小说集《春水流》

2024-11-01 06:54:25|图文来源:南京日报

□ 王仁宝

“小人物”作为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作品中的一种文学人物类型,诞生了不少经典形象,作家通过对不同类别“小人物”形象的书写,表达对底层人民的同情与对社会制度的批判。俄罗斯文学中的“小人物”叙事对二十世纪以来的中国小说创作产生较大影响,鲁迅塑造的孔乙己、阿Q、祥林嫂等“小人物”形象,堪称“画出沉默的国民的灵魂”。中外文学中关于“小人物”的写作已经成为一种叙事传统,这种叙事传统多以悲苦为底色,以悲悯为姿态,以批判为宗旨。

90后作家王明宪的小说集《春水流》以写人为主,多篇小说都直接以“人”作为标题,如《扎纸人的人》《米元宝》《小武哥》等。作家创作视点多聚焦“不被看见之人”,或是扎纸人的老光棍,或是无家可归的漂泊者,或是生计困顿的租房客……无一不是“小人物”。

王明宪的“小人物”叙事与前辈作家的“小人物”叙事有相同之处,多以“小人物”的悲苦生活为叙事中心,他们或是饱受经济的压力,或是遭受精神的摧残,命如蝼蚁。对于“小人物”悲苦生活的叙事,王明宪不吝悲悯之心,多以“局中人”的身份对其进行饱含情感的叙事。小说集第一篇《扎纸人的人》第一句就亮明身份,“我出生在卞庄”,将叙述者置于故事所叙的人与事之中,给人一种真实感。《黄纸白花》《唢呐梦》不仅以“我”为叙述者展开叙事,而且“我”参与到所叙故事之中,我与所叙之“小人物”,或曾是好朋友,或曾有过同样的梦想,拉近了叙事者“我”与小说人物和读者的关系。不仅如此,在“小人物”薪饭面前,有城市户口的大学生“我”最终被薪饭的救人义举所感动,成为替薪饭复仇的杀牛“罪犯”。这种低姿态的叙事,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以往“小人物”叙事中批判传统的温情转化。

这样的悲悯之心和温情之态,使得王明宪的“小人物”叙事更注重对“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白”的挖掘。《扎纸人的人》中的三老猫处境不可谓不艰难,作为一个逃难来到卞庄的外乡人,学的是扎纸人的手艺,年近三十还没能结婚,但作者重点叙写了三老猫给予孩子们尤其是狗狗的关爱,以及冒着“折寿之风险”给早夭的女仔扎纸人的行为,深挖其善良品性。《黄纸白花》中的薪饭幼时身患残疾被遗弃,成年后身体被机器所伤,心理被朋友所伤,娶了个哑女做老婆,卖起冥币冥器。这样的“弱者”,却在“傻子”勇勇面临危险之际,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,救下勇勇,殒命于斗牛场上,其品德之美无需多言。《房祭》中的方小竹被买房租房折腾得筋疲力尽,还遭遇女友劈腿的打击。即便狠心和女友分手,但还是割舍不断对她的感情,并“希望能有一个白马王子来把他的晓梦接走”,看到晓梦的新男友把她逗笑,他也跟着笑了,最后放心地自杀了。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,但又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温暖。

三老猫、薪饭、方小竹等人,都是身陷泥淖的弱者,但身上都潜藏着生活的韧劲和舍己为人的美德。在他们身上,我们能够感受到一种美——“弱德之美”。叶嘉莹曾就“弱德之美”做过阐释:这种美感所具含的乃是在强大之外势压力下,所表现的不得不采取约束和收敛的、属于隐曲之姿态的一种美,即便是在外界压力造成的孱弱姿态下,其内心仍然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。弱德不是弱者,弱者只趴在那里挨打。弱德就是你承受,你坚持,你还要有你自己的一种操守,你要完成你自己,这种品格才是弱德。塑造出具有“弱德之美”人物群像的王明宪,必定也是一位有感情有温度的人。

(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)

责任编辑:赵秋辰